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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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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1 章

醫生說再這樣下去有可能會斷裂,給出的建議是讓林平不要再這樣打比賽了,林平拿起靠在桌子旁的拐,不大熟練的站起來,往六人間的病房走去。

他住院韓元就沒來,林平想可能是因為韓元就不知道,他只告訴了林祖勝一個人。他走到一半,突然在空蕩的走廊裏停了下來,他駐足,走廊盡頭的窗戶射進來刺眼的白光,他一直盯著,盯到眼睛發酸,眼球變得濕潤。

他坐在塑料椅上,低頭看自己的腳,就差一點,他就要贏了。

林祖勝就是在這時候趕來的,這一年間林祖勝生意做得不好,內心郁結,對著林平逐漸沒好氣。一點不順心的事情他都能發火。他站在林平跟前,說:“這下好了吧,當初讓你換一行,老老實實考個教師,畢業直接進學校,你非要打羽毛球。”

林平沈默著,林祖勝一個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壓的擡不起頭。

“當老師有什麽不好?”林祖勝坐下來,看了看林平的傷腳,重重的嘆了口氣。

林平低語道:“養好後一樣能打。”

林祖勝冷哼一聲,斜了斜眼,說:“你以為運動員好當?哪個不是一身傷。你就不聽我的,又不是那塊兒料,不如早早認清現實。”

林平勾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,竇利鈞在樓梯拐角聽見林祖勝的話,他想不是所有人都能清楚明白的過一生,稀裏糊塗才是常態。林平突然開口,一字一句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我今天扣球時不該急躁,我知道我輸給對方的不光是技巧,還有心理素質。我差的不是運氣。爸,我差的從來都不是運氣。”

他打了好幾年的球,從一開始的興趣到被激勵上賽場,一切都像偶然發生,又充滿奇跡般的使他閃耀。林平知道,令他整個人感到與眾不同的不是獎牌和名次,而是每一次從中獲得力量並向前邁步的自己。每個人都應該感謝自己。

唯獨今天,他對自己感到抱歉。

因為他發現,在他萎頓的內心深處,居然萌生出了一種名為寬慰實則讓自己內心感到不那麽糟糕的‘接受’的情緒。他可能要接受自己以後無法再打比賽的遺憾了,那種痛楚不光來源於生理狀態,更源自於他沒有經過激烈心理鬥爭就屈服的心理狀態。在他這個年紀,輕易就說放棄的人實在占少數,他感到深深的疲憊,過度訓練帶給他的除了安全感以外,還有身體素質的下滑。他很想說累,轉念一想,沒有人不累。只是有些人選擇讓自己沒那麽累。

林平陷入低迷。在這段期間,因為韓元就要備戰期末考,他要拿全額獎學金,成績必須優異,他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時間以確保萬無一失。他只去看過林平一次,林平行走不便,沒有再像往常一樣跑著找他找得那麽勤快。他們又通起了書信。

‘很想找找偏方,但那些都沒有科學依據,是否還疼?巧克力收下,和牛奶一起煮,補充下能量。’

林平發現他托人帶過來的都是國外的巧克力,於是回信讓他不要破費,自己有在好好休養。

他來信說:花在你身上的都不叫破費。甜食有讓你的心情變好嗎?如果有,那就謝謝巧克力,也謝謝願意開心的你。

林平捏著這封信反覆看。在林平看來,韓元就用為數不多的零花錢給他買進口巧克力,這件事已經很能打動林平了。再加上他願意在信上說這種話,分明就是在哄人開心。這些話為什麽不在見面的時候說呢?林平只能理解為是他害羞。在他冷淡的外表下,如此強烈的反差使林平一顆心為了他狂跳,忍不住回信問他備考的怎麽樣了,可以見一面嗎?

他不再回覆。林平失落無比,懊惱自己為什麽總是那麽急切。

伍瑩一直在幫竇利鈞送信,這件事甚至越過了韓元就,沒讓當事人知道。實在有違道德。她看得出,竇利鈞對林平很上心,吃的用的,挑的都是最好的。她忍不住問:“為什麽不跟林平攤牌?”

竇利鈞露出一絲苦笑,他做這副表情看上去反而憂郁,眉眼都牽扯著情,活像被情絲墜著一溜的向下垂,只有嘴角是在牽強的往上提。“他不會希望那個人是我。”

“你沒說,又怎麽知道他是怎麽想的。”

“我們有無數次擦肩而過的機會,可他從來沒有註意到我。他的眼裏只有一個人,那個人不是我。所以我不要。”

伍瑩微怔,她只覺得在她面前的竇利鈞對感情有股渾然的高傲與天真,一面說著不要,一面又殷勤的貼上去。果然人陷入感情都是會變得矛盾的。她想竇利鈞最終會跟林平在一起的,無關韓元就,韓元就是使他們兜兜轉轉在命運當中重逢,分離,又再度重逢的人。她深知竇利鈞的所有付出都不是以索取為目的,這樣的感情猶如饋贈,她希望林平能像下雪時伸手任由雪花落在掌心一般接住它。

然而,很快伍瑩卻不能再幫竇利鈞送信了。

她現在很少回家,周末就在學校,她家裏人找到學校來,質問她為什麽不回家,怎麽那麽野。她很不喜歡家裏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講話,恨不能吸引全世界的目光。他們竟絲毫也不顧及她的面子,明明知道她最好面子。

她更怕給周呈南知道,這樣對雙方都是麻煩,她家裏人很會胡攪蠻纏,周呈南應付不了。她只能答應回去。

周呈南知道她家裏人來過學校,總會有傳言的,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。她笑著問回自己的家有什麽好不放心的。周呈南說不上來,在他倆的感情中,她一直是那個沈穩的人,他都聽她的。當時竇利鈞正忙林平的事,林平自己住院,竇利鈞暗地裏陪著,雖說沒有露過面,但他一直都在林平身邊。這事周呈南沒人可商量,就聽伍瑩的,讓她回去了。

伍瑩剛到家,就見到了那個陌生的男人。說他三十歲,伍瑩並不相信,他看上去在四十歲上下,邋裏邋遢,像村裏的老光棍。她媽看出她的介意,說他是下地幹活操勞的,顯老了,實際正年輕,身體好著呢。背地裏,她媽擰她的胳膊,說男人沒有老婆就是會邋遢,等娶了媳婦就好了。伍瑩聽了這話頭皮發麻,老婆難道是保姆嗎?供男人娶回去洗衣燒飯的嗎?

她沒往壞了想,畢竟是家裏人,她以為這次回來就是要她跟那個男人見面,沒想到到了晚上,他還不走。伍瑩莫名不安,心惴惴的。

晚上九點,那個男人突然被推進她的房間,接著她聽見屋外上鎖的動靜,她驚惶地喊道:“媽!”

她媽並沒有應她,她看著步步逼近的男人,突然想起她媽下午把剪刀給收走了。她抄起桌上的手電筒當武器,她媽突然在窗外說了句:“你老實點,你弟媳婦還等著過門呢!”

伍瑩在反抗之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,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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